工作之後,被采訪對象問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,“你是哪兒畢業的?”
看着他們十分好奇、卻又裝作毫不經意的表情,我總會心裡暗自得意:“哈哈!就等着你問這一句呢!”
然後以同樣漫不經心的表情回複說:“哦?清華。”
其實依照我這大大咧咧的性格,本應該大言不慚或者義正言辭地回答才對。可惜面對這樣一個金字招牌,我實在是害怕玷污了她的名譽,隻好做出了一副謙虛謹慎的模樣。
說起來,“低調做人、高調做事”是清華師生最常見的美德,也是我在清華學習了3年之後的最大收獲。
這種美德,體現在學院的每位老師身上。且不說大名鼎鼎的範院長,他每次見到我們,從來沒有擺過架子,而是笑呵呵地、甚至于有時候像個等待大人表揚的孩子,上來問:“今天的課講得怎麼樣?”及至參加工作,采訪過無數所謂部級領導、社會名流或者知識精英,像範院長這樣平易近人而且和藹可親的人,真是少之又少。
也不說學界大牛尹鴻老師。他每次上課都是激情澎湃而且幽默風趣。還有劉建明老師,他在學業方面對學生十分嚴格,但私下裡卻平易近人,甚至于還會對學生的人生進行指導。記得一次有個同學穿了雙尖頭皮鞋,被劉老師看到了。他私下對那個同學建議,以後不要有這種過于時髦的打扮,對于研究生的身份來說不太合适。還有王君超老師,他經常和同學們打成一片,并耐心地解釋每個問題。
當然,對我本人而言,影響最大的莫過于李彬老師。讀書的時候,有關研究生培養的讨論,在媒體上炒得很火熱。大多集中于研究生招生過多,而老師又漠不關心,導緻“培養研究生就像養雞場”、“師生關系就像雇傭關系”之類的現象發生。
當時還有其它學校的同學告訴我說,自己一年能見一次老闆(導師)就不錯了,或者導師在實驗室裡,對他進行各種“剝削”的“血淚史”。
幸運的是,李彬老師從來沒有這樣對待過學生。剛剛一入學,他就拿出厚厚的一摞書單,要求我們每個研究生進行閱讀。書單包括的不僅僅是新聞傳播類書籍,還有曆史、哲學、藝術甚至科學的經典讀本。
“讀萬卷書、行萬裡路”是李老師對我們最常的教導。可惜,這句話直到畢業後才真正體會到。一次編輯要求做唐德剛的人物特寫,幸虧之前讀過他的著作還不至于太過抓狂;而另一次,哲學家齊澤克到北京大學做講座,由于我對他一無所知而放棄了采訪的機會。
範老師則經常告訴我們,“離基層越近、離真理就越近”。工作之後,對這句話的體會更深了。常常看到那些坐在辦公室裡,編纂出一篇稿子的記者,和辛辛苦苦跑到新聞現場,力争找到更多的新聞信源的記者。且不說兩者的工作态度以及個人境界差距,單就寫出來的稿件來說,真是天壤之别,更别提對社會的影響程度了。
後來讀到何炳隸的《讀史閱世六十年》和何兆武的《上學記》,看到他們對當年讀書生活的美好回憶,我并沒有太多的豔羨之情。因為我覺得,學院的老師就是這樣來教育和培養我們的。尤其是在研究生教育極度浮躁、功利的今天,學院老師的這種認真負責的态度,更讓人感歎。
事實上,這種低調和高調也體現在清華的方方面面。比如圖書館,或許清華圖書館文科類書籍的藏書,并不是北京高校裡藏書最多的,但可能是借閱最為方便的。我後來去過國家圖書館、北京大學圖書館,發現都沒有清華借書方便。事實上,做到這一點說容易也不容易。除了要具備一套科學的管理制度,最關鍵的是,把圖書當作交流智慧結晶的橋梁,而不是所謂的文物珍寶。在這一點上,清華圖書館做的就非常棒。
甚至于後勤食堂,清華管理得也是井井有條。清華的N多食堂能讓你吃不完,早上7食堂的肉包子、中午紫荊食堂的石鍋拌飯、晚飯桃李園的麻辣燙……讓我們這些人至今想起來還直流口水。包括那些畢了業、天天在國家部委享受五星級大廚、親手烹饪的自助餐的同學們。“到哪裡找這麼好的食堂。”恐怕是所有人的心聲。
按照最近很火的“根叔”的說法,所謂母校,就是那個你一天罵他八遍卻不許别人罵的地方。
不過,我覺得這位華中科技大學的校長隻說對了一半。因為對于一個清華的畢業生來講,實在想不出來母校有什麼可罵,或者能罵的地方。
(作者楊芳系新碩03級畢業生,現為中國青年報冰點欄目記者)